【閱讀省思】金英夏《黑色花》,流轉的人生,消失的國家

金英夏黑色花

IT607,我在回台的班機上讀完金英夏《黑色花》。

《黑色花》做為一本歷史小說,涉及政治、種族、人權、革命、自我認同等多樣嚴肅元素,讀來卻不呆板僵硬(雖前五分之一確實有大量描寫歷史事件,此舉不得不為之),亦不濫情、不刻意彰顯人性光輝,反倒不卑不亢,冷冽描寫亂世裡人性的流轉。

1905年4月5號,一艘前往墨西哥的移民船伊爾福特號自濟物浦起航(제물포/濟物浦,韓國仁川)。時值韓國政權風雨飄搖之際,乙未事變明成皇后遭暗殺,高宗被迫斷髮,日本野心勃勃,眼看就要併吞朝鮮,亂世裡既往的價值觀全岌岌可危,飢苦困頓之下,人民紛紛尋找新出路。此時伊爾福特號打著「海外工作淘金」為名起航,乘載著一千三百多人的希望,上至士大夫、軍人、神父、農民,下到遊民盜匪,這些人們期望著工作四年後,能領回豐碩報酬回到朝鮮,買下屬於自己的土地。然而伊爾福特號的目的不同美國五月花號,不為開拓新樂土,而是一艘奴隸船,多數乘客在半騙半矇下簽下賣身合約,人命如同貨物、財產,不僅沒有應當的報酬,連四年後回祖國的船票都沒買不起。

這是一趟單程的旅途,沒有歸航。

不寫偉人,《黑色花》出場人物包含吹笛子的太監、逃亡的神父、鹿血氣味的少女、衰敗的皇族、退伍軍人、理髮師等,歷經一個多月旅途抵達墨西哥,先經歷人口拍賣市場,再逐次轉送到各瓊麻農場,飽受挨餓、鞭打、超時工作等非人道對待,但人性貪婪不是《黑色花》主題,精湛之處再於描寫時代變遷裡小人物的掙扎和流轉,沒有過度描寫心理層面、幾乎不帶同情,像電影運鏡,客觀的拍攝著一段又一段命運 國立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副教授崔末順稱其為刻意破壞抒情,挑戰寫實文學觀

有人仗著會幾句西文之利,從奴隸變成監工,騎著馬,大搖大擺鞭斥自己的同胞;有人固守朝鮮士大夫顏面,即便全家快餓死、挨監工揍,還大言不慚告誡子女不可工作,須恪守傳統階級制度,並天真相信墨西哥政府若知曉朝鮮貴族身分會善待於他;有盜匪為求私利,改信基督教討好農場主等,諸如此類怪誕現象,《黑色花》描寫起來完全不違和,驚奇卻流暢。

人為刀俎,我為魚肉的待遇下,這些人本就沒有回朝鮮可能,且支持他們回家的夢想在1910年幻滅,1910年朝鮮半島宣告被日本併吞,護照成為一張廢紙。大凡沒有經歷過國家覆滅的人很難理解國家認同重要性,國家不僅是護照一紙、生活習慣、吃食文化,國家認同涵蓋三個層面; 族群認同、文化認同與制度認同,一旦失去國家,既往的生活、連自我價值觀都陷入紊亂。

金英夏《黑色花》無疑做了非常完整的田野調查,除了伊爾福斯號,也寫進了1916年部分墨西哥韓國勞工參與哥倫比亞內戰,在雨林裡創立自己的國家——新大韓,然寥寥數人,怎堪敵瘴氣雨林,就像圓一個夢一樣,黃樑夢醒,被歷史抹去。

雖然是歷史小說,下筆冷冽客觀,但畢竟金英夏也曾撰寫過《我腦海中的橡皮擦》,文字編排運度也略有浪漫感,如開頭倒敘「那是發生在濟物浦,原本以為早已遺忘,但往事依舊歷歷在目……」頗有馬奎斯《百年孤寂》之感,而「浮游生物湧進他的肺裡……」,是否也暗指即便生命如同微塵,卻是真切的血肉之軀。

黑色花在自然界中相當少見,「黑」在想像中也不予人清雅芬芳之感,反而詭異陰沉,然盛開之時,甚是壯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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